少年激斗 贰(虹星)(黑道paro)

2023-08-27 07:01:29 来源:哔哩哔哩

(该文已取得原作者转载代投许可)

原作者打前跑外地玩了,这两天才把稿子给我()


(资料图)

预警事项看第一篇......

盐从哪儿咸,醋打哪儿酸。诸位,打今开始,由我,郑局。继续为大伙转载来这么一部虹星黑道传。

上回书说到,炼厂厂校与钢厂厂校合并后,双方子弟摩擦矛盾不断。一次争夺球场,积怨已久的双方子弟在校区大打出手。此次冶炼厂与炼钢厂大战的“萨拉热窝事件”后,双方难得保持了几个月的和平,虽中途仍有摩擦,但大局已经趋于平缓。

八月初,涩谷香音(冶钢厂子弟头目)手下在一家饭馆滋事,与平安名堇(冶炼厂子弟头目)及其同伙四人发生打斗,此战以涩谷香音手下铩羽而归告终。涩谷与平安方面不约而同用自己的方式搜罗起对方情报,这两位厂子弟,都在为即将爆发的战争而谋划筹备。

这回书,我们不妨把视线从这两位工厂子弟身上移开,平安名堇手下三驾马车之首鬼塚夏美,如此一个神仙大战中的凡人,她该如何在惊涛骇浪中握住自己的船舵呢?

1.社会上的

掏出烟盒撂在小桌上,鬼塚夏美抽出根烟放在嘴上,桌上的火机却被平安名堇盖住。

“你让我妹和我奶吸二手烟?!”

叹了口气,鬼塚夏美放下烟撕开带来的那包酱牛肉,就着啤酒,她夹起一大块肉放入嘴里,好不惬意砸砸两声。平安名堇抬手在鬼塚夏美头上轻拍了一下,提醒起她来此的目的。

“你丫过来就和我喝酒的?”

“不好意思,头儿。主要这件事情,我当时觉得不过一件小事,但我刚刚想想,发现一个点。”

灌了口啤酒组织下语言,鬼塚夏美才继续往下说道。

“涩谷她,可能不是钢厂子弟,或者说,她只是钢厂的一股新势力而已。”

这一番话教平安名堇愣住,她不像鬼塚夏美长期游走于城市四方,“远在天边”的钢厂,她只是在乘火车往窗外眺望时有过这么“一面之缘”,而对于钢厂子弟团体错综复杂的关系,她更是一无所知。

鬼塚夏美虽是自己亲信,但对于没来由的消息她也不会让其先入为主,抵着鬼塚夏美准备夹肉的筷子,平安名堇询问道。

“上次学校群架,她摇下来几十票人,看着也不像新势力啊。还有,你从哪打听到的情报。”

“头子,金宝她是半路跟的您罢。”

点点头做确定,鬼塚夏美嚼着肉含糊不清手里比划着解释道。

“您想啊,金宝本来是两个班的角头,后面跟了您,那天学校开大片,我们这边过去的,除了跟您的,还有一半是金宝的跟班。”

咽下酱肉,鬼塚夏美揣着手,望向平安名堇,眨巴眨巴着眼睛在等待头子的回应。

“涩谷手下有金银花露水,我也有金宝和天二两大打手。你的意思,涩谷传唤来的人,有一部分是金银花的。”

“金银花两姊妹,是一路从钢厂小学上来的,原本跟的头子是我那个进货的上家,而且她俩也在学校卖点烟酒零食的。”

学校封闭环境下,开设档口贩卖烟酒零食,这是一个暴利行业。也能达成卖家与买家的双赢局面。这样一个肥差,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上也是由有能力者操办,更不必提在学校这种小社会中。

鬼塚夏美有幸揽下了这一肥差,她在冶炼厂小学时就把零食藏在军大衣的夹层里带进学校贩卖。上了初中以后,她更是直接在宿舍屯了几大箱零食烟酒,并且有了固定地点进行生意。跟了平安名堇这个老大后,在庇护下,她更是日进斗金,生意兴隆。

“都能在学校摆场子,你那个上家应该在钢厂厂校挺能的,为什么她俩还要改换门庭。”

尴尬地笑了笑,鬼塚夏美摊手解释。

“我上家,辍学了,现在搁曲江跟几个力工干烧烤。”

谈话间,桌上那包酱牛肉已经被二人一扫而光,平安名堇把纸包攥成个纸团抛进垃圾桶,三分。

“你有这消息,为什么不早点说?”

“原本我觉得这些不过小事嘛,回去串在一起,才发现自己遗漏了这么多。”

话毕,鬼塚夏美全身又蜷缩在一起,她不再发言,下一步的抉择已经转移到平安名堇手上,她的一举一动,似乎都与自己命运息息相关。

处理过桌面,平安名堇打开手机查看了眼时间,给鬼塚夏美递了根烟,拍拍她的肩膀,自己朝房外走去,鬼塚夏美心领神会,把烟别在耳朵上跟着走到楼道长廊。

随着烟雾缓缓吐出,平安名堇点开拨号界面,为鬼塚夏美点上烟问道。

“你现在,联系的上你上家吗?”

“人换手机号了,但我有个钢厂校转来的跟班,我之前安排她和我上家干烧烤。”

“走罢。”

狭长的小巷挤满了流动摊贩与小吃店,平安名堇坐在车座上,一会功夫,就有五六个不同烧烤店的店员上前拉客。

“这老鬼,手机都没一台。”

踩灭了烟头,鬼塚夏美带着自己跟班拨开人群走来。这跟班,平安名堇仅是听鬼塚夏美提起过。她头发烫成当时最流行的波浪卷,衣装却极为朴素,蓝校裤黑工服,外身包着条美式工作围裙,上面沾满了油污酱汁。

见了平安名堇,这跟班不住地点头哈腰,鬼塚夏美得意笑了笑,对跟班介绍道。

“这位,堇头儿。”

“呵呵呵,是是是,是是是。”

锤了跟班脑袋一拳,鬼塚夏美压低声音训斥。

“你憨啊?!叫人!”

“堇老大,堇老大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里边去里边去,给您二位找好位置了。”

“那他妈是里边请!你给叫俩人,看着点这车。”

依旧是不停道歉和点头哈腰,带二人走入烧烤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,跟班拿出包烟拆开玻璃纸散烟。一米七几的高个站直本来要比鬼塚夏美要高出几个头,可这跟班即使站直了,也总含着胸驼背,姿态显得极低。

指着烟盒上烫金的两个大字,跟班笨拙的掏出火机为二人点上,点烟时还不忘补充道。

“这个,软包的大苏,好烟,两个头子抽!”

这给人递烟,无论烟的好坏,总是要自谦说一句烟不好的。鬼塚夏美正欲教育跟班,平安名堇便出手拦下,招手示意跟班拿菜去了,撩起桌上那包大苏派了根过去教育道。

“鬼仔,有时候别老对手下呼呼喝喝的。”

“成天毛楞三光的,我是跟您的,外线知道我收的小弟这个德行,那不还是打你脸。”

“去你大爷。”

放眼望向外线,跟班手里正忙着烤串,平安名堇戳戳鬼塚夏美打趣道。

“你收的跟班,干起活和你一个样啊。”

“苦命孩子,老爹在冶钢厂烧锅炉炸死了。转来咱厂校后,卖东西也总被人欺负。那阵子她找我帮忙卖自己炸的薯片,后面,她就认我做了头子,我一些东西都分给她卖。我自己抽点水。”

“咋称呼她啊。”

夹起两粒花生米嚼巴,鬼塚夏美说出那名字叫平安名堇觉得有些好笑。

“波浪薯片,可不是我取的啊,钢厂子弟都这么叫她。”

店面外,波浪薯片方才上完菜,从围裙拿出毛巾擦了把汗,拿出个大盘托着几碟烧烤走入店内,径直朝二人座位走去。

“这喃,头子今天来看我了,这顿,我请!”

“妹儿,你也坐下来吃,头子有事找你打听。”

拉过把椅子,波浪薯片落座便用衣袖擦了把汗,用毛巾抹着手掌同时说道。

“好好好!我肯定把我知道的都和头子说了。”

波浪薯片交代过自己身世,一个纯正的厂子弟。十二年中,她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曲江辖区中,在钢厂厂校期间就已自己炸薯片来赚点外快,转来镇江区冶炼厂厂校后,她重操旧业,但一直受他人打压排挤。

为波浪薯片递上根烟,平安名堇继续问道。波浪薯片先是推手拒绝香烟,记起鬼塚夏美的教诲,她又接过来放上耳朵夹着。

“那涩谷香音呢?你能在厂校摆场子,没有她这个头子发话不可能罢?”

“涩谷香音...她这两年才转来钢厂厂校,而且金花也在我们厂校卖东西,以前黑眼还在的时候,我俩都跟他混,不过后面黑眼被涩谷打废了,金花等他辍学认了社会上的人之后,就跟涩谷了。”

拿过波浪薯片耳朵上那根香烟,鬼塚夏美拿起串韭菜递给她做犒劳,解释道。

“黑眼就是我那个上家,现在这家店的老板。”

“是,金花一直打压我到来炼厂,后面跟了鬼老大才好点,这点真是多谢你们二位!”

起身鞠了一躬,这一举动给鬼塚夏美都吓得不轻,忙不迭将波浪薯片扶回座位,鬼塚夏美勾了勾眉,要求道。

“你真想报答我们,现在咱遇上事情了,需要你帮忙啊。”

听闻自己头目遇事,波浪薯片把竹签一摔,整个人情绪亢奋起来,抱拳对二人激昂道,

“差钱还是差事?!头子不用怕,我......”

在店面里众人投来的怪异目光中,鬼塚夏美尴尬起身把波浪薯片按回座位。

“没这么严重,黑眼在店里吗。再者说,你能办事还是给钱?”

“在的。”

拍拍波浪薯片那头黑发,平安名堇待她情绪逐渐平缓,拿出包烟放到波浪薯片那条围裙口袋里。语气中带着请求道。

“妹儿,你把这包烟交给黑眼,然后把他叫来,可以吗?”

同样递了包“大苏”,鬼塚夏美匆忙补充道。

“就说我来了。”

点点头,波浪薯片离座四下张望后朝楼上走去。平安名堇拿起只蒜蓉生蚝倒在碗中,筷子挑拨着生蚝,她此时并没有多少食欲,桌对面的鬼塚夏美却吃的津津有味。见状,她把面前那盘生蚝推过去。

“头子,不是我说,涩谷这头豺狼在咱厂校待一天,咱就危险一天啊。”

平安名堇没有很快回答,她点了根波浪薯片给的“苏烟”,垂着脑袋抽了半天,眼神缓缓抬起来。低沉语气中夹杂着几分锐利的质问。

“那你,想怎么解决?”

正要往嘴里送的韭菜忽地停在半空,鬼塚夏美慢慢把串子放在碗上。自知说错了话,鬼塚夏美拿起酒瓶自罚了一杯。神仙打架,她一个凡人,只能把守一亩三分地同时,遵循着底线小心驶舵,直到视线逐渐模糊。

手掌在脸颊上轻轻拂过,带去了少女的悲伤与忧虑,眼窝中的一抹殷红却是带不去的。

“鬼仔,有时候,让自己放松一下。天就是塌下来,也有咱这样的高个撑着。”

提着酒杯,鬼塚夏美不由得大笑起来,头颅按在右臂肘上蹭去泪水。楼梯间传来暴雷般的踏步声,领头剃鲻鱼头戴太阳镜,一身张扬的花衬衫惹人注目,人未到声先至。

“他妈的,鬼佬,你找我干啥又?!”

波浪薯片给人带到,自己又跑到店外忙活了。鲻鱼头下来同时带着四五小弟,随便拉开把椅子,鲻鱼头把腿放在桌上,嘴里还叼着根大苏烟。

“我眼哥,别来无恙啊。”

摘了墨镜,二者互相打量一番。黑眼,不负他这个外号,右眼窝子上烙着一大圈黑胎记。随便找了个地吐掉大苏烟,黑眼捏住墨镜对着平安名堇上下点点。

“哦,你你你,是不那谁?靓靓靓仔堇。”

“见过?”

“害,说说说说他妈见面啥的,嗯,咱俩都不搁一区。”

翻开花衬衫拍了拍小腹,黑眼浑身不动似乎不自在,夹着大苏烟的手晃动不停,眼睛骨碌碌打转。

“恁是不有个伙计,搁歌厅看场子。啧,小金罢是,咱俩一个上家,十四安。哦,小金管她叫14A,咱搁这开店,就是找安姐拿的地。嘛事啊,靓仔堇?”

后面那六字,黑眼特地把音调抬得很高。她也不隐瞒自己观点,与涩谷香音的矛盾,她选择性摘取一部分合成托出,鬼塚夏美一脸狐疑盯着平安名堇,她仍在滔滔不绝说着半真半假的故事。

主要是,在外人听来,她讲的没有一点问题。黑眼被她话语逐渐勾起兴致,插嘴问道。

“听你这话,你跟涩谷怨恨挺深啊。”

“不错,我想平了她,就是,她手下那俩人,我不太了解。正好我听说眼哥,早前搁钢厂混的风生水起的。”

“那你。是什么意思?”

弹掉烟头,胎记显得黑眼目光极深邃,身后几名小弟吞云吐雾,身体不耐烦地摇摇晃晃。

“你想跟涩谷打,但不想惊动社会,对不?”

“哈哈哈,要不说眼哥眼光独到,烟不好,抽一根。”

店面里登时充满欢乐的气息。黑眼也不客气,一把夺过平安名堇手中一整包大苏,痛快回答道。

“那你就不要怕,就是仨个学生混子,你随时都可以打!”

“那就谢谢眼哥了。”

黑眼伸手在鲻鱼头上摸了摸,双手插在兜里摇头,平安名堇收回伸出的手,招呼鬼塚夏美准备离开,黑眼几个手下却堵在了店面门口。

“歪,我好歹给你提供了很重要的信息欸。”

身后传来椅子落地声,平安名堇下意识把鬼塚夏美护在身后,一手慢慢摸到口袋旁。黑眼两手搓着脸颊,伸出五根手指。

“五十块辛苦费,谢谢。”

“丢...”

2.挣钱记

宁静而黑暗的街道,唯有一家小卖店亮着营业的光牌。入门铃声响起,少女往桌上拍了张钞票,指着暗红色的烟盒道。

“一条塔尖。”

老板扭过身子去拿烟,少女瞥向店外,路灯将电车倒影拉的极长,一旁火星忽明忽暗。少女晃到冰柜前拿出两瓶汽水放在收银台上。

攥搓着电瓶车钥匙,平安名堇头埋在双膝间,手上夹着根刚点燃的香烟。

冰凉爬上她的手背,一点沉重压在肩上,鬼塚夏美轻顶了下平安名堇,关切道。

“头子,不舒服?”

“没,我就有点冷。”

手上两瓶饮料交换了下,鬼塚夏美把那瓶常温的果汁塞到平安名堇怀中。

“头儿,你记得,咱刚认识那阵吗?”

往边上挪了挪,鬼塚夏美紧贴着平安名堇,她低头擦拭汽水上的标签。身边传来瓶盖被起开的声音,平安名堇按灭烟头,轻笑着把烟吐出。

“去年秋天......鱼楼”

“鱼楼”是冶炼厂校学生对厂校宿舍楼的戏称,极长脊骨是宿舍楼的走廊,沿着“脊骨”左右延伸出三十根“肋骨”。称呼其为鱼楼,倒也算形象。

鱼头鱼尾,自然指宿舍楼头尾两楼道。学生们上宿舍楼多打鱼头上去,鱼尾与冶炼厂厂线铁路殊途同归,平时静悄悄,用时才会短暂热闹一瞬。

中午放学铃声响起,学生们飞似的跑向饭堂,几个学生走向教室后排,叫嚷道。

“鬼仔,拿包烟了!”

鬼塚夏美猛地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,踮起脚扫了眼讲台,才长舒一口气瘫在座位上抱怨道。

“丢,你们想让我被抓早说啊!要啥烟。”

“华子!”

抬眼扫了几个同学一眼,鬼塚夏美抱着包抬头有些不满。

“你耍我?”

“我靠,鬼仔,我昨天才看你买了两包华子。”

领头学生坐在鬼塚夏美桌上,教室里充斥着她拔高声音的挑拨话语,鬼塚夏美一把把她推下桌,拿出包十块的塔尖烟拍在学生刚坐的位置上。

“十二块,塔尖,要不?”

“三十块的华子我就要!”

那学生拍桌而起,声音高的要鬼塚夏美捂住耳朵。话毕,鬼塚夏美用衣袖擦了擦学生刚才坐过的桌角,把塔尖烟放回包里,背起包走出课室,走时还不忘吐槽一句。

“华子烟四五,不买别浪费我时间。”

“歪,鬼仔,你这样怎么做生意啊!”

自讨无趣,那学生冲着楼道嚷了句,便招呼朋党上厕所抽烟去了。

烟雾缭绕在楼梯间中,鬼塚夏美虽是初中学生。这学期开学,她的班级却被分到了高中宿舍楼中。这片未曾涉足的土地上危机与利润并存,对于那些牛高马大的高中生,她只能拿对方姑且也是女人,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点自我安慰。

学生们刚结束一早上的课程,大多聚在正宿舍中百无聊赖抽烟打牌扯皮。敲开一间宿舍门,扎麻花辫的黄粉发色少女提着一只大红桶,满脸堆着笑容掀开盖在桶上的白布。

“同学们,都没睡啊。我,三班的,六二二寝,烟酒零食,我都卖点,来看看呗。”

一周有五天在学校中的学生难免会陷入“有钱没地花的”的时候,而鬼塚夏美及时介入并填上了这个窟窿,几个正因为一根香烟而大打出手的学生听了她这番话,立马拥上来问道。

“你这,一九有吗?”

“啊?”

鬼塚夏美被过于顺利到来的生意整的有些晕头,仅是敲开门说完刚才的台词就够透支她的勇气了,事已至此,展露怯意基本等于前功尽弃。鬼塚夏美急中生智,故作懊恼抓了抓自己头发惋惜道。

“哎呀,你说这,我现在手上只有塔尖和小苏。”

“这这这,拿一条塔尖得了。”

“再给我拿两包火腿肠,我好就着泡面下。”

首战告捷,鬼塚夏美一扫方才脸上难色,换上张笑面拿出香烟零食分开。分烟时,她还拿出火柴为人点上烟补充道。

“我现在流动营销呢,拿的货不是很多,我更多货呢,还是搁宿舍里。好像姐几个说的一九,我就是没带身上现在,但是,姐们几个可以去鱼尾那旮找我,我那卖的东西要比现在齐全。”

说罢,鬼塚夏美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写上自己姓名与宿舍号,四下环顾一阵,顿觉奇怪。冶炼厂校宿舍本是上床下桌,这间宿舍却是左右各摆着两张张上下床,两张床中间夹着个四格储物柜。

微笑掩盖过尴尬,鬼塚夏美用纸条包着火柴交给一个学生,火柴算是做了个顺手人情。那学生扫了眼纸条,喃喃自语道。

“鬼......什么夏美?多少钱啊,我一并付给你。”

“鬼塚夏美,叫我鬼仔就好,我这边也是顶着上面压力卖东西。塔尖呢,我一包卖十二块,你们这边买的一条,我就收你们一百一块。两包火腿三五,一百三十五。给个同学们一个优惠。”

接过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,鬼塚夏美难掩心中喜悦,称其为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也不为过。学生吞云吐雾间的交谈流入耳中,喜悦中又多出一点疑惑与顾虑。

“你别说,她这烟不说别的,比金花卖的良心多了。”

“咱有一口烟就能活下去的,金花一包塔尖都能卖你十五,太欺负人不是。”

“要不怎么说会站队胜过一切呢。”

清点过钞票,宿舍里已经聊的是热火朝天,鬼塚夏美提起红桶默默掩门离去。继续挨家挨户推销过去,出乎意料,在她报出价格后,每个学生都十分乐意与她交易。

无论如何,她在这片新天地开拓的第一战以胜利告终,压在她身上的重担暂时减轻些许。

拎着空桶回了自己宿舍,上床下桌那种六人间。除去外宿一人,两个舍友围在个玩游戏机的舍友边上看眼,鬼塚夏美称呼她们是打机三人组,寝室长把腿搭在桌上,耳上带着副耳机,专心看着手里捧的小说。

鬼塚夏美的床位在靠阳台窗口的位置,新鲜空气长期被烟味盖过,阳台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馊味。拿出抽屉里那包清晨才拆开的香烟往桌上拍了拍,掉出的香烟裹着散落的烟草顽皮的在桌上滚动,鬼塚夏美把它们排好清点,无奈的叹息微不足道,无人在意。

“又是这样。”

“鬼子,刚才宿管又来了,没姐几个你货早没嘞。”

收回烟盒的动作停下,鬼塚夏美转过身来,打机三人组还专注在游戏机上,目光却有意向桌上那几根烟看去,其心不言而喻。

“害,日后还是,要你们多帮忙。”

“哈哈哈,你太客气了!”

理所应当接过香烟,三人组继续埋头专注那台游戏机。鬼塚夏美从口袋拿出包“小苏”,扭捏走到宿舍长边上,她耳机是路边几块钱淘来的,稍微靠近一点就能听到漏音出的音乐。

“天真的只有你,令神仙鱼......”

“舍长,舍长......”

寝室长留着规矩的直中长发,身上的白色冬装校服一尘不染,鼻梁上戴着副厚眼镜,听鬼塚夏美呼唤,她摘下耳机问道。

“怎么了?”

“抽烟...嘿嘿,谢谢了。”

寝室长瞥了眼还未开封的烟盒,在小说上折了个角合上,鬼塚夏美余光瞄见那是本英文小说,字句附近是密密麻麻的笔记。

先从烟盒里拿出第一根递给鬼塚夏美,寝室长才拿出一根夹在耳朵上,把剩下一包还给了鬼塚夏美,道了声。

“谢谢了,阿鬼。”

报之一个微笑,鬼塚夏美拿出自己那个铝制方型饭盒,到外线打了壶热水,她把面饼调料一并放进去,盖上印着“韶海冶炼厂”五个大字的盒盖,这便是一顿午饭了。

身后那玩游戏机的舍友——三人组的小头目突然爆了句粗口,想必是又重蹈了覆辙,她就这样重复了一上午,直到饥饿将她从虚拟世界拖出。

放下游戏机,舍友一手按在鬼塚夏美准备掀开的饭盒上。

“鬼子,啥时候拿瓶花露水的,阳台那味咱受不了了。”

撇开舍友的手,鬼塚夏美照例用衣袖擦了擦饭盒。不是因为有多脏,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,三人中一瘦子见“主子”被这般对待,拍马赶到帮腔。

“鬼子,咱几人帮你躲过不少次大搜查,你这样......”

“别这样叫我。”

“给你脸了?!”

不做回应,鬼塚夏美掀开盒盖准备吃面,整个饭盒却被三人组中那胖子夺去。鬼塚夏美尽力教面容与声音变得凶狠些质问道。

“你丫干啥?”

“鬼子,咱几人没吃饭,一人一口。”

“老子就吃了饭?”

“说的好,你没吃饭关我毛事!”

胖子瘦子两舍友一唱一和,满脸写着嚣张,鬼塚夏美正要上前去抢,带游戏机那舍友却出手调节。

“哎呀,鬼子,我买还不行吗。”

“老子不卖你,还给我!”

斩钉截铁回绝了对方,瘦小身躯中此时仿佛蕴含着无限能量,舍友从荷包里翻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丢在地上,仿佛它们是什么污物般。

“要是这么多还不卖,咱就搁你这赊账拿几盒去泡了,鬼子......”

死一般寂静中只剩鬼塚夏美紧咬牙关发出的磨牙声,颤抖的身躯慢慢俯下去。看着鬼塚夏美捡起那些钞票,舍友拿过饭盒准备倒在自己碗中,

“我他妈是不说了别叫我鬼子!”

花花绿绿的钞票在舍友张扬的笑脸上炸开了花,趁仨人还没反应过来,鬼塚夏美一把抄起桌上的水杯,几滴热水洒在地面上散着热气。

咬着牙关,鬼塚夏美恶狠狠从牙缝挤出几个字。

“我他妈泼死你!”

“过头了...”

寝室长摘下耳机,把笔记本推到桌边起身走来,把鬼塚夏美的饭盒放回原位,转头盯着仨人。

“你们过分了啊,一个寝室抬头不见低头见,总压着人家,不怕遭报应?”

仨人不约而同嗤笑一声,冷嘲热讽了句便拿着游戏机出了寝室。

“不就仗着学习好......还当起黑社会大哥了。”

轻拍了鬼塚夏美肩头,寝室长回了座位,继续做着笔记。

解开了柜门上的挂锁,鬼塚夏美拣出根香肠加到面里,仰头饮了口面汤,有些发咸。

推开饭盒,鬼塚夏美摸出根“塔尖”咬着,四下寻找火柴时,方才那仨人正从外线回来,似乎是还耿耿于怀,没好气对鬼塚夏美喝道。

“抽烟滚外线抽!不嫌味大?!”

鬼塚夏美一声不吭把抽屉里的烟全部收回口袋,锁上柜门去了阳台。阳台角落徐徐飘着烟,寝室长坐在马扎上,仍在阅读那本英文小说,见鬼塚夏美叼着根没燃的烟,她摸出自己那只煤油火机扔过去。

精准接住火机,寝室长面上难得出现一抹微笑,她撑开把马扎,示意鬼塚夏美过来。

“这抽烟,确实该在阳台,这回我可没意见。”

“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以,她仨说,摆明的公报私仇!”

寝室长不作言语,只是轻笑着拍拍鬼塚夏美那头金发,爱抚她的那毛绒脑袋。

“期末过去以后,我就不搁这班待了。当然你要藏点烟啥的,我还是多少能帮着点。”

“谢谢......”

“我也不是免费帮你的,有时间帮我去拿几张请假条。然后你打算怎么样。”

“我从小学就开始卖东西,就是不和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混,我照样不是混的风生水起。”

鬼塚夏美似乎就是这样一种人,既要涉入“高风险”行业,又不愿与那些自认为的俗人同流合污,在自己既定的道路上任己独行。

“阿鬼,有时候闲了,多看点书,别老抽烟的,你一闲就老抽烟发呆的。”

“坏习惯......我妈在的时候还好。”

准备再拿出根烟续上,寝室长把手里那本小说放在鬼塚夏美膝上,拿出MP3调试起来。

“我这书,看完了。应该会合你胃口,送你看。”

标签价格要比背面印刷的价格低廉不少,书名窝在盗印留下的线条上。鬼塚夏美喃喃自语读出名字,只觉会是本内容极度晦涩的书,倒也像是寝室长,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,会看的书。

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

不出所料,寝室长踩灭了烟头,翻开小说后半段的英文部分,指着她在上面书写的笔记喋喋不休。

“这些,我原本写给我自己的,但你看起来也不难,有时候闲了,多看多学,对你有帮助的。”

鬼塚夏美开始有些后悔了,寝室长讲起这些总是自顾自,丝毫不顾对方是否愿意听她絮叨。

借口胡诌了个理由,鬼塚夏美撇下寝室长跨出阳台,探头瞄了眼宿舍走廊,宿管大姨刚清点完人数,夹着本子朝楼道走去,准备下到一楼睡午觉。

摞起纸箱纸板,鬼塚夏美靠在楼梯扶手上,整个人躺在台阶上,她没有手机,亦没有什么值得拿来把玩的东西,只好拿出寝室长送的那本书看起来。

“鬼塚商店”的招牌刚打出去,又正是中午,鬼塚夏美靠在墙壁上小憩,索性直接翘掉下午的课程。她不像其他大多数子弟尚有父母的位置可以继承,就算被学校勒令退学也无所谓,不过就是宿舍里少了一个人,况且她还能翻墙回归学校填上市场漏洞,

下课钟声敲响,她已经翘掉了两节课。忽然间,楼道里传来脚步声。几个灰校服学生走来,领头戴着顶灰色解放帽,贴身的是一件蓝白条的海军服,这身行头直到八十年代都算得上潮流,鬼塚夏美打开纸盒盖,学生低头拿起香烟,泡面,零食。鬼塚夏美清点过报出价格,学生们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,再三确认,放下钞票笑嘻嘻抱着零食准备走人。

“拿个袋子罢。”

扯出个塑胶袋递去,这种稀罕货,鬼塚夏美只会留给那些花了大价钱的顾客。学生们会心一笑,低头装包同时说着些客气的话,鬼塚夏美拿出手写的名片塞进塑胶袋里,走前还不忘补充道。

“早前姐们在初中部卖东西,现在呢,就常驻这里了,上我宿舍那旮也中啊。六二二!”

送走学生,楼道里恢复一阵死寂,鬼塚夏美只得打开那本小说消磨时间。直至下午放学,她的档口开始忙碌起来,她在学校的日子一言以蔽之。

推倒太阳算一天。

除了上午在课室上课,下午到晚上基本流动在宿舍楼,随后坐在廊道里卖货。初中部做生意时留下的习惯被她带到了现在,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,她走在暴利刀锋上,平淡如水的日子也不知能过多久。

撕下日历,又是一月过去,鬼塚夏美摊开账本记录自己本学期开业第一月的收入,第一月她还在本地踩点。在这同行鲜少的宿舍楼中,她赚取的钱财刨除成本还绰绰有余。

“哎呀,风水轮流转,老鬼赚大钱。”

三十一张日历揉成个纸团,鬼塚夏美将其丢进纸篓,她今天是负责宿舍卫生的,剩余几人对她这番行为并没有多刁难。

“阿鬼,咱班调查表,就差你没交了。”

寝室长捧着叠厚厚的表格走入寝室,她身子左摇右摆,试图稳住叠在表格上的铝饭盒。

“哎呦我的好舍长啊,我现在就写。”

清点过账目,鬼塚夏美此时喜笑颜开,手舞足蹈走到寝室长前帮她拿过饭盒。刚出锅的饭菜把饭盒传染的通热,鬼塚夏美咿咿呀呀叫嚷着把饭盒放在桌上。

“唉吗,舍长,今儿食堂啥菜啊?”

“土豆焖土豆,土豆炒土豆,炸土豆。”

“不是,那,烩面,面筋呢?或者溜肉段,四喜丸子没有吗?”

寝室长把厚厚的表格往桌上一拍,上下打量过鬼塚夏美,她满面皆是盖不住的笑意。

“这小鬼铁定赚大钱了,她现在这样不可能有女朋友。”(心声)

内心说着,寝室长从军绿色挎包拿出个布包,两个白面馒头躺在布包上。

“有白面馒头,稀罕货,要不,还热的。”

晃了晃手上两个馒头,鬼塚夏美有些不知所措挠挠后脑勺,不知道说什么炫耀自己此时的喜悦。迟疑一阵,她抓过个馒头塞在嘴里,手拿出包香烟抖出根“大苏烟”给寝室长。

贴着鬼塚夏美说了前四个字,寝室长又猛地推开她,拉高音调说道。

“软包大苏,我最喜欢塔尖,谢谢了!”

“塔尖好,大家伙,抽烟!”

扫了眼鬼塚夏美手中的烟盒,十块的白塔尖烟盒几乎把廉价写在了脸上。看眼的瘦子跳下桌子,拿过香烟散给自己玩游戏机的主子。

“抽烟了,姓鬼的烂塔尖。”

“欸,怎么说的话,啥时候他妈还我钱啊?!开学拖到现在了!”

“你催啥!人家找你买东西都追到宿舍了!吵死了你也不管!”

“你们找我买东西我没给过你们优惠?我跟你们赚成本钱!”

“可以别吵了吗?”

拍筷子的声音成了这场闹剧的休止符,寝室长掰开馒头往里放着土豆。居住在这种地方,唉声叹气已经成了她的常态。

“阿鬼。你把表格交过去办公室,我会跟宿管报备的。”

“中。”

卖给寝室长这个和事佬一个面子,鬼塚夏美捧起表格不再争论下去。

四下打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,鬼塚夏美放下表格。霎时间,她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色,让她梦魂萦绕的红纸。她为此做足了准备,此时此刻,它就静静躺在表格下的那个柜桶里,似塞壬歌声般,将她牢牢拴住。

手指缠着把手,鬼塚夏美一点点将柜子拉开,眼神在办公室两个大门间飘忽,耳旁呼呼的风声逐渐被心跳声盖去,

低头瞄了眼柜桶,正好拉到手掌足够伸入的空间。手指在纸张中来回摸索,她终于确认了目标,熟悉的粗糙感爬过手指,她两指并在一起,开始拈抓起纸张。

一连摸了足有七八张,鬼塚夏美一改慢腾腾,将它们握在手中,猛地向上一抽。

砰!

突如其来的巨响似枚子弹猛地砸向胸口,鬼塚夏美把柜门拍回去,她瞬间反悔了!这会发出极大的响声,成为她东窗事发的强力推手!

没有臆想中的响声与来者的质问,呼呼风声与急促心跳声交织成一首安魂曲。她咬牙吃痛,五指被柜门压得通红。

至于方才那门声,不过是强风所致罢了,她把红纸折叠好夹在裤腰上,待到心跳逐渐平稳下来,她才慢慢朝门走去。

“鬼塚?!”

“班主任,中午好啊。”

淡定自若招手示意,班主任却警惕的注视着鬼塚夏美,眼神像是巡警发现了一位偷盗惯犯般。

“你站那!干啥来办公室!”

“我表格拖太久没交,收表格那人忍不了了,就叫我自己交过来。”

班主任缓步走回自己工位放下铝饭盒,目光一刻未从鬼塚夏美身上离开过,她疾步走到鬼塚夏美跟前,扫了眼年级长工位上的表格,语气依旧带着质问。

“为啥去级长那?”

“我不知道交给谁啊。”

摊开手,鬼塚夏美故作无奈,班主任倒也语言犀利,张口就是一句。

“口袋翻过来。”

“干啥?”

“怕你偷人家钱!”

钱,这个字重重打在鬼塚夏美心头上,先前脸上那抹笑意荡然无存,双手叉着腰,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。

“凭什么?!”

“谁知道你穷疯了会怎么样。”

说着,班主任便要上手去搜身,怎知腹部一阵推力,班主任整个人脊背撞在桌角上,痛的她龇牙咧嘴。鬼塚夏美随地啐了口唾沫星子,面对不尊重自己的人,她没有给笑脸的必要。

冶炼厂校偏僻处杂草丛生,满地烟头无声验证了此地的安全与隐秘。此处是冶炼厂校学生的抽烟处,也是干架战场的不二之选。

伸手进裤管拿出几张被挤压到皱巴的红纸,鬼塚夏美展开那些红纸,面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。

“他妈的,可算搞到了!”

把红纸按在大腿上,鬼塚夏美用笔在请假人一栏写上了寝室长和自己的名字。

假借圣旨,鬼塚夏美顺利溜出学校。渡步到冶炼厂二号门前,那里有着她最爱吃的铝盒饭,老板是个中年人,手上戴着针织劳保手套,从三轮车里拿出铝饭盒,一整个扣在鬼塚夏美自己那个铝饭盒里。

溜肉段,四喜丸子,红烧鱼。提溜着丰盛的饭菜,鬼塚夏美脱下外套那件白色冬季校服,里面早已换上了件掩人耳目用的红毛衣。

街机厅里挤满了十多岁的学生,搁一旁看眼的居多。且多穿着钢厂黑校服,毕竟是“插班”到冶炼厂校的学生,自然没几个炼厂校领导愿意花心思管理。

寻了个最偏僻的机子,鬼塚夏美来时带的钱刨去饭钱,剩下两块全兑成币子投了进去。

“是哦,咱俩开始在一块玩,就是从游戏厅开始。”

聆听许久,平安名堇一直只是隔一会喝口饮料,抽冷一句话教鬼塚夏美顿住,手肘撞撞平安名堇腰部调侃道。

“头子你当时玩的是那个......”

“坦克大战...那天晚上我带妹妹去玩的。后面你来了,咱俩玩的街头霸王。”

“你那记升龙拳把我打烂了都,对了头儿,咱俩搁这坐着,不如回厂区游戏厅玩?”

“你有钱?”

耍帅般撩了把刘海,鬼塚夏美作势道。

“现在有头子罩着,我赚点游戏币的钱,轻轻松松!”

“溜须拍马之徒...走呗。”

起身把烟头撩进排水井,二者上车挑起车梁,朝厂区驶回的路上,鬼塚夏美仍滔滔不绝的絮叨着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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